叁 (第4/6页)
官极为端正,精致得有些雌雄莫辨,一双眼睛冷冽清明,那眉间凝着的凌厉煞气,乍看之下,气质竟和月泉淮有半分相似。 仔细一看,却又是不像了。月泉淮的笑面,是天生笑唇所致。 而这个人不是,他更像是戴上了一副假笑的面具,牢牢焊死于皮rou之上。 他知道他是谁——岑伤,月泉淮的心腹,也是捉住他的那个人。 迟驻瞬间警惕起来,下意识攥紧右手,可指尖只是稍微一动,变传来刺骨疼痛,一点力也凝聚不起来。他顿时颓然,只觉得事情已经再糟糕不过,最多也是一死——他现在这副模样,和死又有什么区别? 却没有想象中的冷嘲热讽或者殴打。岑伤非常平静地、冷淡地说道:“不想就此死去,重修左手剑,或许还能死得像个人样。若做废子,命不如狗,迟兄好好思量。” 说完,也不管迟驻到底听没听进去,转身便离开了。背过身后,岑伤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,但很快又没于平静。 迟驻在牢里的呆坐的模样,某一瞬间和他的大哥岑不害叠在了一起。 同样是牢笼,同样是绝境,同样待在角落,眼神悲苦。 他们这样的人啊,都是蠢材。被道德和感情绑住,活该被愚弄被摆布,空有一身本领,却自愿画地为牢,成为被框住的奴犬。 他们都被所谓善恶、所谓是非、所谓坚持给束缚着,驱策着奋力前进,还把脖子上的项圈当作一种荣耀标识。 实在是有些可悲。 岑伤没那么好心,无缘无故跑来开导别人。 是有人跟月泉淮提了此事,说迟驻如此性情,怕是难以养熟。 月泉淮只是冷冷一抬眼,道,养不熟的狼又如何,当狗一样养,还怕这口长不齐的乳牙不成? 岑伤听了,便知月泉淮收养迟驻之事志在必行。 他过来说这番话,不过是觉着义父若收这个人做义子,还是会武的好,能发挥出些许价值。 他走出密道,推开雕花木门,习惯性抬眸,望向天上的月亮。 而密道深处,牢笼之内。 迟驻终于是伸出左手,握住了剑。 顺从之后,迟驻从牢中出来,右手也得到了医治, 既然成了义子,免不了要侍奉月泉淮左右。他右手初愈,拿不稳茶水,被月泉淮教训,叫他多跟岑伤学一学。 岑伤立即行云流水地沏了一次茶,然后稳稳端到月泉淮面前。 他自十二三岁时便跟在月泉淮身边,这么多年过去,为义父沏过的茶,比他杀过的人次数还要多。因此,这是他最为熟练的事情之一。 岑伤能感受得到迟驻递来的目光,不解、疑惑,他似乎能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:怎么会有人自愿追随月泉淮? 类似的话语,他也听过很多遍。 有人说他是月泉淮的杀人刀,是月泉淮的咬人狗,是月泉淮的狂信徒。 他们说得都对。岑伤想,只要义父需要,杀人也好,被杀也罢,做什么不可呢? 他曾经也挣扎过,对这种感情有过悲与喜,但最终释然,将其接纳,甘愿沉溺。 「捌」 许是因为死者众多的缘故,后院血腥味极其浓郁。岑伤到来的时候,这里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,断臂、断腿、腰斩,大半个后院的地面都被染成了血红色。 数人在到处忙碌,把尸体分了丢出去喂狗。迟驻远远地站在一旁,抱剑而立,一身黑衣。他面无表情,似乎早已适应眼前这番地狱景象。 恰有一人,虽已被腰斩,却还拖着肠子在爬,迟驻垂头,挥了几下剑刃,将那双手剁了下来。那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喊,眼睛怒目圆整,彻底趴伏在地上,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。 岑伤见他确在这里,又观察了好一会,见他和往常一样麻木地分尸,似乎并无异心地当他的摧骨血屠,便稍稍放下心来。 看啊,当年所谓仁义傲骨的少年,也可以成为麻木不仁的屠夫,变得嗜血残忍。 或许他如今再看眼前的这些尸体,都是猪狗,都是畜生罢。
上一页
目录
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