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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模糊不清,仿佛他的人生从继任羽王后才开始。他的王者之路始终有策天凤在前引领,霓裳则陪在他身侧,目光如温驯的马儿。她穿着喜爱的华裳,衣袂飘飞掀起绚色,上官鸿信送她的千姿万彩。 然而,尽管是这样明媚昳丽,尽管她倾慕的眼睛早已看定,走在前方的人不曾回头,让一腔钟情的交付变得毫无意义。 不值得。 自她别后,数个黑夜里上官鸿信怀想霓裳。他弄不懂为什么到最后她还能笑着。为别人牺牲真能让自己幸福吗,还是说……她独自强撑只为不让他担心。以他们的手足之情,依然有所隐瞒吗?但转念一想,他隐瞒霓裳的事同样不少。至少他与霓裳彼此信任,已胜于他人许多。 蜡烛熄灭了。 灯熄了便不再点起。这是上官鸿信的规矩。灯火辉煌中总是他的寝宫最先黯淡。他不许宫人点灯,任夜色替他盖上被。一晃神便是一整夜。天渐渐亮,他自心头生发一种恐惧。又一天。霓裳离他更远。 等他的憔悴传到策天凤耳里,已有月余。各地诸侯得知雁王心神不稳,又开始蠢蠢欲动。凤凰披着夜幕踏月而来,羽翼挥开沉浓阴云。这是他的昭示,以告世人,凤凰的庇护还未结束。 上官鸿信知道他终究要来,因此不曾躲避,孤傲的背影就立在那里,肩上压着一室的黑。他轻轻叹息,如烟如雨。 你是要走了吗?他问道。 策天凤沉吟片刻,说:还不到时候。 霓裳已经走了。祈愿之人已死。对你来说,什么时候才到时候? 我不必告诉你。 哈。 上官鸿信笑了,充满嘲讽之意。 也是,我一无所知。 既然你什么都知晓,那你可知,霓裳她…… 我不爱她。 策天凤无情地回答。 为什么? 你想要我爱她吗?策天凤说。那你呢。 我? 人族最可笑的便是,自欺欺人。永远看不见真实。 策天凤轻轻摇头。 我只知道……我是真的恨你。上官鸿信说。 良久,他又说:可我也只有你了。 策天凤抬指点起灯盏,凤火不会熄灭。上官鸿信从阴影中转身,露出一张癫狂的脸。 真怕看见你。他说道。 策天凤自顾自坐下,不发一语。 上官鸿信喉结滚动,光焰里的策天凤是某种高明的诱惑。尤其是,在他满身黑暗的时候。 他脚步踌躇,不可谓不艰难。策天凤冷冷看他,殿内烛台一霎间都亮了,把黑暗逼出殿外。上官鸿信的痛苦无所遁形,他颤抖着跌坐在策天凤膝前,嘶哑嚎啕,却流不出眼泪。 他双手向上摸索,如溺水之人寻找绳索。策天凤的手腕被他抓住,像是被蛇咬住,注入毒液绝不松口。没有给他太多时间,策天凤收回手,指尖淡淡从他眼下拂过。上官鸿信的眼眶便如掘开的泉水,沾湿了策天凤的青衫。 不要哭。 他轻轻地说,冷冷语声里蕴有温柔。 上官鸿信紧紧拥抱住他。从前他绝对不会如此逾越。但现在,心头涌动的巨大悲伤淹没了一切,他连策天凤的身份都全然忘却。上官鸿信把脸埋进策天凤颈窝,热泪滴落在他冰冷的肌肤上。 不要哭。 你是王。 不必怜悯自己。 我会怜悯你。 上官鸿信抬起头。凡人在神灵面前茫然如稚子。 怜悯我? 你要怎么怜悯我? 策天凤朝远处望了一眼,室内的灯火依次熄灭,世界又投入纯然的黑暗中。 从现在开始到天明,你可以尽情地杀我。 (八) 凤血,乃凤凰之血,色若宝石,极热,触如焚火。 珍贵之物,久已失传。民间所用凤血多为朱砂。传闻凤血有催化之能,可将药力放至十分,调和服之,可添人寿。 ——《汤药篇·催化篇》 上官鸿信攥住策天凤的咽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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